眼泪越流越多,整张脸像要烧起来一样,就连大脑也开始昏沉了起来。
“我不是故意跟你赌气的……我……我一点也不想赶你走……”
“是因为演出那天你没来我才会这样的——!”
安思远彻底崩溃了,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都顾不上擦,只是紧紧握着一部无人接听的手机与一封残忍的信。
“我想你来!但是你没来!我才……才不理你的……”
“我根本没有生你的气……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……我爱你……”
“我爱你……”
见对面仍然没人说话,安思远便开始难过地自言自语起来,短期内巨增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脑子失灵了。
“噢……我知道了——”
“是那天……那天在浴室里,我亲了你……让你为难了……”
“我也不想的……可是太喜欢你了……我忍不住……”
“如果你……如果你不想和我变成这种关系……我可以——”
安思远伤心地噎了一下,声音也放轻了,好像对面真的有人在听他说话似的。
“我可以……只做你的侄子,做你最亲的亲人。”
“我什么都不想了……我也……不爱你了。”
“你不要结婚,你回来好不好?”
冥冥之中,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跌跌撞撞地往安陆的书房跑去。
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,桌上只留了一盆多肉和一张相片。
——安陆与他的合照。
安思远看着那张照片,痴痴地走近了。
照片上的他刚考进十三中,入学典礼上骚包地穿着学校的礼服,一手揽着他叔叔的肩,一手朝镜头潇洒地比了一个“耶”。
安陆偏过头看他,阳光正好打在正脸上,晃得看不清神情。但安思远却莫名觉得,那人的表情一定是温和的。
“就算你要走。”
安思远把那相框小心翼翼地捂在胸口,沿着墙角无力地坐了下来。
“……为什么不把照片、把我也一起带走。”
“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带我走……”
“安陆。”
他把头紧紧缩在自己怀里,像个被扒了壳的乌龟,从头到脚都赤裸得鲜血淋漓。
“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。”
这晚之后,安思远整整过了三天才接受安陆离开他的事实。
爆发与崩溃并不是最痛苦的,日复一日的遗忘才是最残忍的酷刑。
第39章 特别篇·艳阳日
天上的太阳像一只亮又热的眼睛,目极之处尽是一片疯狂的滚烫。远处的场景在声声蝉嘶中扭曲,整个世界被闷在一个密封的蒸笼里,既明媚又窒息。
安陆不知这是自己做的第几个梦。
老榕树、红砖围墙、鹅卵石小径。
——这是通向十三中操场的路。
没有多加思考,他就如前几个梦一样,毫无犹豫地往那条路走去了。
塑胶跑道上落满了光的碎片,是林荫投下的梦影。篮球场上传来了脚步摩擦地面的尖锐声,隔着很远的地方也能听见。
安陆慢慢走到铁丝网前,停下了脚步。
在梦里,安思远有时候和一群人打球,有时候和几个人打,但无论何时,他周围都不缺和他一样荷尔蒙爆棚的年轻人。
安陆就这样安静地站在球场外,听着耳边的哨声与笑骂声,看着他们从下午打到日落,再一起勾肩搭背地离开学校。
然后梦就醒了。
今天操场上只有安思远一个人。阳光照在那露出的两截小臂上,比玉还白、比雪还亮。他就这么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运球投篮,不断地重复着练习动作,好似永远都不会疲倦似的。
熏然的暑风穿庭而过,深绿的叶在蓝得纯粹的天空下沙沙摇晃,就连时间的流失也变得缓慢起来。整个世界只余篮球的拍打声,寂静得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。
“安陆!?”
树荫底下的安陆抬起头,见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现了他,正扒在铁丝网上惊喜地看着他。
天上的流云仿佛静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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