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黎奉有时候是有些骄纵,但他不认为那是什么太大的问题,人们总得容许美丽的事物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。
而除此之外,他也想不到黎奉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觉得为难。
“唔,是不太好。”蓝安平很是赞同地点了几下头,“应该说非常不好。”
“脾气不好身边还那么多人围着?飞光联盟会的入会标准,是不是还要加一条必须患有斯德哥尔摩?”奚玉汝觉得好笑。
“因为他是A州黎家的大少爷啊!”蓝安平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复他,看向奚玉汝的眼神仿佛写着:这你都想不明白。“黎家的生意做得很大,毫不夸张地说,手握整个联邦大半的经济命脉。”
奚玉汝回答,“希望联邦早日出台反垄断法。”
蓝安平抬手给了奚玉汝手臂一巴掌,“奚玉汝,你好好说话!”
奚玉汝对他扬唇笑了一下,又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。
“总之,这样的大家族不是我们能够攀附得起的,何况……”蓝安平环视一圈,凑近奚玉汝的耳朵,将声音压低了一些。“……何况这个大少爷其实不是现在当家主母的亲儿子,他是个私生子。”
最后三个字被压得很低,如气一般钻入奚玉汝的耳中。
“虽然这本来也不是个秘密,但他以前一直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,所以也没什么人提及。直到一年多之前,黎大少才横空出世,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在各大晚宴。”
“有人猜测是二少爷太不成器,所以黎家准备培养他做下一任家主了,也有人说……”
黎奉没有再继续吃,他身体坐直了一些,垂首将饭菜中的辣椒一个一个往外挑,适时地接话道:“说什么?”
“还能说什么?”蓝安平耸了耸肩,“说是黎大少不甘心放弃家产,所以成年了就出来争了呗。”
“反正不管怎么样,他很危险,不光是他,还有他的家庭社会关系。我们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阶层的,所以没必要以身饲虎,而且要是真的想要实现阶层跨越,也没必要选他直接一步登天。”
辣椒挑完之后,奚玉汝将筷子整齐地摆在餐盘的旁边。
他沉默了大概了一分钟的时间没说话。
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,他回忆起了从前和黎奉发生过的所有,最后落在了两人见的最后一面。按照蓝安平所说的时间推算,在那之后不久,黎奉就以黎大少的身份出现在了大众视野前。
他还记得那晚上黎奉问他:你想不想要钱。
他应当是给出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的。
事实上,奚玉汝不愿意成为一个自作多情的人,但他觉得依照黎奉的性格,确实会做出花钱买朋友这样的事。
只是黎奉当时不说,奚玉汝也并不知道那次的离开是为了这个。
如果那时……
奚玉汝一顿,算了,不谈如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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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安平还有别的事情,吃完饭之后两人就分开了。
奚玉汝决定去学校的湖旁逛一逛消消食,便绕到食堂后面的小道抄近路,哪知刚从小道钻出,就发现了花坛旁边站了一个人。
那人身形高大、头发半长,正盯着花坛的某一处发呆,听到他走动的声音才慢慢地看过来。
两人站的位置具有一定的高度差,对视上时,像是黎奉在背着光俯视他。
冷漠的、锋利的、坚硬的,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黎奉。
奚玉汝很少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,很不巧现在就是那样的时刻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,才挤出了一个非常俗套的开头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黎奉颔首,唇边的线条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,冲着奚玉汝招了招手。
奚玉汝走到他身边之后,黎奉才说:“你应该早点说这句话。”
所有久别重逢的故事都是以“好久不见”作为开头,他与奚玉汝也不应该成为那个例外,但因为率先失约的不是黎奉,因此这句话应当由奚玉汝来说。
而将这一切俗套的流程走完后,他的原谅才能真正的原谅。
黎奉握住奚玉汝的手臂,微凉的指尖钻进了T恤的袖口,轻抚着肌肉线条流畅的大臂,馥郁的香雪兰香气被他释放出,覆盖住了蓝安平留下的橘子果香,但奚玉汝没有发现这一点。
然后黎奉说:“奚玉汝,你家门锁坏了,我试了三个月都没打开。”
没有谴责、没有质问、没有疑惑,黎奉的声音里什么情绪也没有。
奚玉汝垂在身侧的手倏地颤了一下。
他不认为自己离开D州有错、不认为卖掉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有错,也不认为人奔向更好的生活与糟糕狼狈的过往割席是一种错,但听到黎奉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很难不产生近似于愧疚、心酸、痛苦的情绪。
黎奉、黎奉。
在D州小屋门口等了几个月的黎奉、与他阔别了一年多之久的黎奉。
他将黎奉给揽进了怀里,一只手放在了微曲蓬松的长发上轻轻揉动。
“下次不会了。”他说,“我很会修锁,我保证以后我的门锁你都能打开。”
黎奉便顺势伸手圈住奚玉汝的腰,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,香雪兰味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腺体中散出,如有实质般与主人一起将这个Beta紧密地裹住。
被精心照料过的花本来就再难以忍受外面的风吹雨打,不负责任的主人要想再看见花开,就应当加倍地偿还那段错失的时光。
于是黎奉很理直气壮地说:“你现在给我买个冰淇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