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倒的容阮被送到了王府的客房中躺下。
他的两个哥哥再也不放心旁人照顾他,便在门口守着。师自明心中懊恼,也只守在了一旁。
容邝抬眼扫了一眼师自明,心想道,他留下倒是说得通,再一看,见谢景也坐在了一旁,眉头顿时紧了三分,今日谢景为宴会主人,他怎么能够留在此地。
若是他拿这话去问谢景,怕是谢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了要留下来的念头。
只是方才容阮眉头微蹙,昏倒在旁人怀中的模样,实在是太令人心疼了,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看见他醒来。
容邝说得不错,容阮跟谁说话亲密,与他有何关系。
可他只是看见容阮同他人亲近一寸,便似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揉搓他的心!
他也只怪自己,方才不问青红皂白,就出言呵斥,他该记得这容小公子身体是极其虚弱的,而且上次人家还来帮过自己儿子,也还因为此事身陷险境,自己是万万不该吓到他的。
几人坐在此地,静默不语。婢女们端着托盘上了热茶,放在各自身边小几上。
容邝喝过一口热茶之后,决心将刚才的话说清楚,他是断断不能容忍有人要将他弟弟视为他人替身的。
还未等他开口,老五容阭就扯了扯他的衣袖,给了他一个眼神,让他不要意气用事。
这点动作早已经落到了谢景眼里,他将茶杯放下,沉声道:“容二公子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,我们也共事许久了,就请但说无妨!”
容邝抬头看向谢景,道:“好,王爷,下臣一向敬佩您,您今日既然开口了,那么也就请恕下臣冒犯了。下臣想要问的是,王爷到底对下臣的幼弟怀着什么心思!”
谢景一怔:“心思?”
容邝坦然应对:“不错!下臣不是想要拐弯抹角的人,若是冒犯了王爷,也还请王爷赎罪!只是下臣这疑惑实在是由来已久,王爷对于幼弟仿佛是过分关心了些!也过分看重了些!那日王府中刺客来袭,王爷以身救助幼弟,而后又特地送药上门,再然后是邀请幼弟前来参加今日宴会。而宴会之上还因为幼弟与旁人亲近,有些失态!下臣从未听说过,王爷对对其他哪个人如此看重。”
谢景听了之后,也是心头一紧,他竟然如此在意容小公子吗?为何他未曾发觉。
他轻声道:“二公子多虑了,当日刺客救命,是因为小公子是为了救本王之子,本王怎么可以让他受伤!而后送礼也不过是因为担心小公子受惊,至于今日宴会,那是看小公子与犬子投缘,所以才邀请的。”
容邝听了这话,面色越发沉了,他抿了抿唇,过了好半天才说道:“我本以为,王爷其实对于阮阮或许还是有一颗真心,不曾想,王爷当真是将我的弟弟看作是先王夫的替身。”
容阭要伸手去抓容邝,怕自己二哥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话。然而容邝一下子就甩开了容阭的手:“王爷,就让微臣直言吧。你我都是男人,也都是甲级的男人,自然明白彼此的念头。若是王爷当真喜欢阮阮,听见他的父兄问出方才那些问题,定然会直抒胸臆,直接说出,对阮阮心有所属!然而王爷顾左言右,说是为了感激阮阮。阮阮到底做了什么呢?不过就是来哄了小王孙一次罢了。想要为王爷鞠躬尽瘁的人数不胜数,怕是有的人给王爷献上再多的奇珍异宝,也得不到王爷一点看顾吧!王爷还是直接就承认吧,您如此青睐阮阮,不过就是因为阮阮同先王夫相似罢了!”
“……”谢景抿了抿唇,片刻没有说出话来,终于他在容邝的逼视下,说道:“不错,本王之所以时刻注意着容小公子,确实是因为他,同本王的爱妻有七分相似!”
容邝道:“王爷,先王夫不在了,您伤心是人之常情。可是先王夫的去世不是阮阮造成的,阮阮是一个人,一个活生生的人。你若是将他当做是先王夫的替身,不仅会伤了阮阮,也是对先王夫的一种亵渎。”
谢景听完此言,顿在原地。
他不得不承认,容邝说的话是对的。人死不能复生,人若是死了,就是灰飞烟灭在这人世间了,哪里还能够找到第二个。他真的是疯了,不过是一些巧合罢了,竟然让他又生出了希望,让他变得如此愚蠢。
他让哥哥伤心成那个样子,本就应该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活着 ,怎么可以期待还有转机!
他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:“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,容邝,你说得对,我见到你弟弟同我的爱妻如此相似,又有许多巧合对得上,便产生了一个幻想,以为他或许是他的转世,是我想差了!”
他抬起眼睛,目光中似乎有泪道:“我曾经狠狠伤了他,让他在生命的最后都那么的伤心难过,这一辈子就应该为他赎罪,永远记得这份心痛的感觉,又怎么能够还有这样的念头。今日你的一席话,深深的打动了我,此后我再也不会冒犯小公子了!若再见面,也只将他当做是一个小友,绝不越雷池半步!”
……
就在他们在外面说话的时候,在里面躺着的容阮眨了眨眼睛,清醒
过来。
他方才醒来气血不稳,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,好不容易将眼前视线聚焦,看清眼前的景象,顿时瞪大了双眼,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。他的小儿子正在他的面前。
“哥哥,你醒了。”小家伙小手趴在床沿上,小脑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撑着,冲着他甜甜的一笑,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里面闪着亮晶晶的光彩。
哥哥!容阮的表情一凛,他怎么叫自己哥哥了!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,定是谢景叮嘱了小孩不许在叫他爹爹了,所以小家伙才改了口。
容阮心头发酸,他还是很想听见儿子叫他爹爹的,儿子奶奶软软的叫他爹爹的时候,他的心总是会软软的。至于哥哥,那是另一个人一直这般叫他的……那是痛是酸,是说不清楚道不明!
可他没有理由让儿子改口,他左右看了看,通过看周围的陈设知道了这里是客房,便轻轻道:“你怎么过来了。”
小东西两下就爬上了床,钻到被子里躺在他的怀中:“我听说你来了,我就悄悄过来了!父王跟其他几个叔叔在外面说话呢,我偷偷进来的,没有人发现!”
“是么?”他们现在还在外面吗?那么此刻,他就可同儿子好好说些话了,容阮伸手搂着儿子,让小家伙躺的更加舒服:“今日过生辰,你可高兴?”
“一一的生辰是昨天呢!只是父王说,昨天是爹爹离开的日子,所以就改到了今天。”
容阮不答,只问道:“你叫做一一么?一一是你的乳名吗?”